综合成本上升
黄姑镇,是浙江平湖服装业最集中的一个镇,有300多家服装加工厂,在2011年上半年大多数时间里,包括黄姑镇在内的整个平湖服装产业掉进了亏损的冰窖中。 “工人的工资最高时达到170-180元/天,上涨了20-30%,工资涨上去就下不来了,客户给的加工费却没涨上去,现在除掉工人的工资、水电费、水费,基本赚不到钱。”雅依达制衣厂负责人表示。
2001年就开了服装厂的顾建平对此感慨道,2003-2004年,工人最高工资大约是1.7万元/年,那时候这个数字看上去已高得不得了,而现在3.5万元的年薪都不算高。目前,平湖服装业工人的平均年薪在3万元左右。“工人越来越难找,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人流失率也高。”广东东莞泰富制衣公司的高管邹先生说,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,80后的年轻人根本就不愿意到流水线工作。在平湖雅依达制衣厂上下两层的车间里,一楼只有10个左右的工人在干活,车间显得空荡荡,其中有五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在缝衣扣,年纪最大的一个老太太已经70岁。
今年前5个月,平湖整个服装业累计亏损2177万元,直至6月份才有所变化。今年6月份,平湖统计局的数据显示,上半年规模以上服装业实现利润1085万元,扭亏为盈。按照今年上半年平湖服装行业60.66亿元的产值计算,1085万元的利润占比为0.18%。
综合成本的大幅上涨,让平湖服装代工厂的利润几乎被吞噬殆尽。同样,在深圳罗湖区一个以加工生产出口服装闻名的地区坳下村,已经很难听到工厂开工时电动缝纫机隆隆的机器声。当地一个从事服装加工的企业老板刘全德告诉记者,现在只有为数不多的工厂在进行一些零星生产,原来一直大规模加工的景象,从去年开始就逐渐没有了,今年的情况则是更加严峻,很多服装加工企业已经悄然倒闭,剩下的大多数也已经属于苟延残喘的地步。
上述情形不只在坳下村,深圳其他一些服装加工企业集中的区域,很多企业同样面临类似的情况。在布吉吉华工业区,一家一直专做外贸贴牌的企业王老板在空荡荡的车间告诉记者,由于人民币的持续升值,工厂基本上处于完全不敢接单的状态。
他指着车间内数百台处于闲置状态的电动缝纫机对记者说,正常情况下原来一年的服装加工量最多时达到数十万件,目前则是,从年初到现在全部产量不足5000件;原来近千工人,现在只剩下几十个,即便这样,每月的开工时间也不到10天。不光是中小型加工企业遭遇发展困境,一些大型外贸加工型企业也面临同样的问题。“今年的服装行业,面临的出口形势可能是近30年来最严峻的一年。”颖祺实业行政总裁曾天仁表示,现在加工企业的日子太难熬了。作为香港茂荣集团设在内地的总部,颖祺实业是东莞最大的毛纺织企业之一,拥有设在广西、贵州、四川等省区的近10家分厂。全世界前五名的服装采购供应商,其中三家在颖祺实业采购,代工生产的最高峰产值高达16—20亿元,工人多达数万人。
“2008年我们面临的窘况是没有订单,属于外部原因。而这次的情况是反过来了。订单是有,但是制造成本太高,价格上不去,有单不能接。”曾天仁表示。他表示,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,颖祺也不得不减产应对,现在已经减产10%左右。据他介绍,2011年,颖祺实业的主要目标并不是盈利,“老板给我们的策略是可以略微亏本。”官方的动作似乎也在印证这些判断。5月4日,工信部发布通知,要求各省区市主管部门开展中小企业融资情况调查。此次调查,涉及中小企业资金缺口、民间借贷实际利率、因资金链断裂而倒闭的中小企业户数等16项内容。
与此同时,中小企业困境已引起全国工商联的高度关注,他们耗时两个多月对广东、浙江、江苏等16个省进行系统调研。其结果被媒体描述为“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型、微型企业的状况,可能比2008年金融危机时更为艰难”。
不确定因素在增加
在媒体大肆报道“温州、东莞、深圳等中国服装产业集群地出现中小企业‘倒闭潮’”的同时,温州、东莞、深圳等地政府负责人却表示,现在“倒闭潮”并没有真正出现。各地一季度或1-4月份规模以上工业经济数据也显示,尽管存在几乎所有生产要素全线上涨的情形,但很多地方均出现利润增幅大于销售额增长的情况。中小企业“倒闭潮”到底有没有出现?如果没出现,为什么在行业内中小企业会“人心惶惶”?
有关人士表示,规模以上企业的判定标准现在已经从主营收入500万提到2000万,而这些企业大多是大型民营企业、上市公司等,并不缺钱。获得资源的渠道和成本较低,所以并没有日子难过的感觉。“规上”企业的好日子掩盖了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型、微小企业的困境。同时,与2008年金融危机不同,现在的景况类似于股市的阴跌。全球金融危机就像暴风雨,既然是暴风骤雨,就会有停下来的时候,所以大家心里有底。
但今年沿海地区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型、微型企业的严峻生存状况,更多的是经济体自身的原因,是经济运行过程中战略性、结构性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的集中爆发。而今年以来,未能得到有效遏制的通胀形势,成为笼罩宏观经济的阴云。阴雨绵绵的气候比暴风雨更容易让人失去信心,特别是严厉的房地产调控和越来越紧的银根,加剧了悲观预期。当媒体传出“现在比2008年更艰难”的说法时,质疑者少,共鸣者多,因为很多人“感觉”确实如此。
另外,调查显示,很多服装企业涉足了房地产、矿产、股市等领域。热衷于赚快钱,使得企业家实业精神流失,实体产业空心化和资产泡沫化情形越发严重。其结果是降低了企业的体质和企业家的斗志,抗风险意愿和能力减退。经济环境一有风吹草动就神经过敏。
对民营企业生存现状的判断也许存在分歧,但对未来的判断却共识甚高:即未来经济的不确定性在增加。目前,经济环境可以概括为“三荒两高”:即“钱荒、电荒、人荒”与“高成本、高税负”。还有的更进一步扩展为“五荒”——“钱荒、电荒、人荒、地荒和水荒”。资源短缺供求关系变化的结果,自然就是成本的高企。同时,高通胀、紧缩流动性、资源能源短缺,这三大趋势将在一定时期内长期存在。
转型升级艰难前行
针对中小服装企业“倒闭风波”,东莞市纺织行业协会会长陈耀华表示,目前不仅是服装行业,基本上所有的工业企业都遇到类似的困难:成本上涨、人民币升值、融资困难。“大的经济环境是企业无法改变的,企业能做的就是从改变自身做起,在经营策略、控制成本等多方面做出调整。”
陈耀华总结认为,归根结底,产业升级转型才是帮助企业走出困境的最终出路。深圳多莉制衣公司老板张丽影告诉记者,对于像他们这样一直以做外单为主的加工企业来说,转型升级很难有实施的条件和空间。近年来,她曾经去过江西、湖南、广西、四川等地进行考察,结果还是没有办法下定“迁出去”的决心。张丽影表示,从他们考察的结果来看,广东周边的江西、湖南、广西等地,人工方面比深圳便宜不了多少,但在产业环境及相关配套方面却差距很大,加之在物流成本方面需要更多的支出,算下来仍然无利可图。
“服装产业,特别是外贸企业的转移,实际上是不可行的,至少大规模转移的条件并不具备。”张丽影说。她表示,大部分承接外单的服装加工企业对成本都很敏感,仅从物流成本来看就很难消化,有测算显示,仅从深圳转移到珠三角边缘的广东清远就已经无钱可赚,更不用说到更远的中西部地区了。相比之下,在产业升级方面,尤其是品牌建设培育方面,深圳看上去有着堪称辉煌的表现。相关资料显示,目前深圳服装企业达3500多家,40万从业人员,其中时尚女装企业2300多家,拥有自主品牌1200多个。
但张丽影表示,深圳2300多家生产加工女装的企业拥有1200多个品牌的现象,本身就很不正常。“这当中竟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际品牌,基本上都属于内销,至少可以看出有同质化方面的问题。”显而易见,具有悠久历史的中国服装正站在历史的“岔路口”——是继续以量取胜,以价求生,甘做世界的“加工厂”?还是积极求变,转变策略,摆脱粗放式增长方式,以高附加值产品巩固中国纺织业的地位?
答案十分肯定。中国服装协会会长杜钰洲曾明确提出:“十二五”时期是服装行业发展的关键时期,只有转变增长方式,加快产业升级,才能在后十年发挥出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,实现建设纺织强国的奋斗目标。”而转变增长方式的重点在于通过创新提高科技贡献率与品牌贡献率。